(一)
阳春三月,太阳暖烘烘的。桃花杏花开得正艳,山道两旁的山坡上,草已是绿茵茵、嫩生生的了。刚刚下过的这场小雨,让空气湿润润的,还混合一种淡淡泥土和青草的清香味儿。
赵新南从岭西沟村出来,在去往汽车站的山路上,手拎着一个大挎包正走得兴冲冲。他顺手从路边的一株柳树上拽下一片树叶,边走,边在手里揉捏着,想起什么似的,笑笑,又摇摇头。
“吃吧,吃吧,这是我娘给你带的杏干、酸枣,还有南瓜子,我小时候可喜欢吃这些呢。”
蓝妮用拇指和食指小心地捏起一颗酸枣放到嘴里。
“看你,干净着呢,娘都洗过了,来了我还又洗了一次。”赵新南这次没有特意强调我娘,而是含糊地说娘,显然,蓝妮感觉到这个微妙的变化,脸上飞起一片红霞。
“这么说,你家里同意你当上门女婿了?”蓝妮有些兴奋,又有些不太敢相信。“你不是说,你是你家的独子,这种事情在农村,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他们心里憋屈着呢!赵新南脸上笼上了一层忧伤的表情。“好容易把我养大,满指点我毕业回去养他们呢,他们说这下可好,给别人家养了个儿子。但很后,还是同意了,娘说,只要我们好好的就行了,还说要好好对你。有一句话,他没有敢说出来,娘还跟他说,上门女婿,去了人家有钱人家家里,你个男人家家的,有你委屈受的了。”
看着他难过的样子,蓝妮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她无法理解新南的感觉,只好安慰他,我们只是不回去住,我们还可以孝顺他们的,这都什么时代了,咱们这样不也是为了过我妈那一关嘛。
“好啦,好啦,我们别说这些,不管怎么样,总算是两家勉强通过了,我们还是着手准备结婚的事吧。”赵新南说着,一把拉起蓝妮,把双手放在她的肩上,柔声说,“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蓝妮仰起头,看着这个相恋了五年的爱人,此时,有一种说不出的踏实感。使劲地点点头,“嗯!”
“我没有什么本事,但我会努力让你幸福一辈子的。”赵新南看着蓝妮长长的睫毛,用一种低沉但很坚定的语调说。说完这句话,忽然看到那睫毛里多了些晶莹的东西。“嗯。”蓝妮又嗯了一声。她感觉到那熟悉的令人心神迷乱的气息以排山倒海之势向她的脸上压过来。心无章法地狂跳起来,她闭上眼,迎接这醉人的幸福。
就在这两个年轻人沉醉在幸福之中的时候,另外两个人却正在为了他们俩个进行艰难的拉锯战。
宽敞的客厅里,米色的灯光有些昏暗,暗橙色的大印花落地窗帘,把窗户遮得严严实实,茶几的前面,蓝海正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一支烟快要抽完的时候,他将烟头使劲地在烟灰缸里按下去,来回去按几下,似乎要下决心,抽完这一颗就不再抽了,但不一会儿,就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叨在嘴唇上,叭一声打着,深深地吸一口再吐出来,客厅上空已迷漫了一团一团的烟雾,空气里有一股刺鼻的气味,烟灰缸里堆起的烟蒂像小山一样,那些烟屁股,扭曲着躺在里面。
“那你说怎么办?”蓝海终于打破这可怕的沉寂。说不清这是第几次了,每次都是这样,先说是然后是吵,再然后是互相指责,甚至是对骂,再然后两个都一声不吭,每次都这样两人窝一肚子气,无果而终。然而这一次,不谈出个结果来是怎么也不行的。
“你说怎么办?”蓝海尽量把口气放平和一些,“这都四五年了,我们说也说了,劝也劝了,道理也不知讲了多少,况且你说她这二十好几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
“小孩子又怎么样,她小孩子的时候不也倔得像什么的?!”窝在沙发里的沈秋艳直起身子来,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本来她是要说,蓝妮小时候就倔,倔得像头驴,跟了她那老子了。可是又觉得这样说不太合适。但这丫头也实在是让她伤神到了极点。上初中那会儿,好容易费尽周折把她弄到省城重点中学,又使银子又找人陪笑脸,结果去了半个学期,说成啥也不在了,折回原学校,我是又丢人银子又丢人那!结果怎么样?这些且不说,就说眼下,你说嫁谁不好,非要嫁个农民的儿子,那能有什么前途,你说咱是要长相有长相,要条件有条件,凭什么呢?你看人家李姐家姑娘,不也是个普通职工,找了个副总,嫁过去就有车有楼,不光自己活得光彩照人,爹妈也跟上沾光,还有赵姐,女婿是有事局长家儿子,你说办个事那还不方便?把她家的好几个亲戚给从城里安排工作了。可你说说这个死妮子,就认准了那个穷小子,家里穷不要说,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工作,将来可怎么活?不行,不行!反正我是说成啥也不同意。
蓝海起身给情绪激动的妻子倒了杯热水。他觉得自己是男人,在关键时候要稳住并作出正确的决断。她这些话说了不止一次了,每次讨论这个问题,她都会有理有据地摆出这些。说实话,他也担心妮子将来的生活,也不乐意将她交付给一个农村来的没有任何根基的小子,好歹自己也是个车间主任,她从小在生活上没有受过一点罪,可眼下,蓝妮已有身孕,她是铁了心的要嫁,不吵不闹地要窝出个病来,或有什么闪失可怎么办,再说那个小伙子,倒是也蛮精干的,就是穷点,但事已至此,能怎么样呢?好活赖活她自己挑的,由她去吧。
想到这里蓝海清清嗓子,以尽可能平和的口气说:“我觉得不如我们还是同意了。”看了看脸色铁青的妻子,接着说:“她那样倔,咱们一直这样不同意,万一她要有个闪失怎么办?再说她再在这个样子,难不能你能死硬让她打掉孩子,你不心疼?同事邻居们要知道了,会怎么说咱们呢?再说,我看那小伙子人也不错,对咱姑娘好,人也精干就是没钱吧,他们还年轻了还,慢慢自己去闹腾的吧,你说呢?”
沈秋艳一时语塞,这个死妮子!此时她是又恼恨又无奈,特别是她生米做成熟饭的做法更是让她气急败坏。可是老伴儿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她也丢不起这个人那!而且,特别是很近一段她也感觉到,她是拦不住妮子了。唉!儿大不由娘啊。想到这里,她恨恨地说:“反正我是不同意,我保留我的意见,要办,你给操办!我不管了,不管了!”
蓝海知道事情有了商量的余地了,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二)
“挺好,各项指标都显示良好,胎心很好,恭喜你哦。”
护士职业化的语言,却让蓝妮听来特别亲切。又问询一番要注意的事之后,才谢过她从医院走来。蓝妮的右手从医院里出来就没有离开过小腹,一边走一边轻轻地在小腹上抚摸着。其实四个月也还不是特别显眼,如果不细瞧还不怎么能看得出来。可是她就是觉得开心,尽可能将肚子腆起一点,那骄傲的样子,似乎要向全世界宣布——我要当妈妈了。
今天天气真好,人们看上去个个都神清气爽的样子,不像冬天那样裹紧衣服,缩着脖子,低着头匆匆地前行,也不像夏天那样被太阳炙烤得软软的,没精打采地,路不也想走的样子。路上人不少,但一点也不显得喧杂,都闲闲悠悠,三五个女孩子衣着俏丽,叽叽喳喳边说笑,边打闹,青春张扬。老头老太太,慢条斯理地走着,手里拉着小孩儿,是他们的孙子或是外孙吧,看上去精神矍烁,没有一些弯腰驼背,时至将暮的衰老之感。那些个中年人,显然是要赶着去什么地方,但也走得不急不徐,自信而心无旁鹜。
蓝妮觉得,生活真是美好,自己也没有什么过多的奢望。尽管父母总是不太乐意接纳新南,特别是母亲,一提新南的名字就冒火,但不管怎么样,还是让他们在一起了,这就是很好的结果了。
新南,新南。她在心里喃喃地念着这人名字。幸福感就像此时的阳光,无声却温暖地倾泻在她的身上,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融融的气息当中。
“你那宝贝赵新南到底在忙什么呀?这都什么点儿了啊,今天他到底有没有跟你一直去做检查,成天忙,忙得老婆都不管了?……”
“妈~”蓝妮打断了怨气十足的妈妈,“他跟我检查完才走的,他们公司正在上新项目,这一段正忙得厉害,你老人家就别指责他了,一会他就过来吃饭,别生气了,啊?”虽然结过婚了,但她这撒娇的招数却是*不失灵。妈这刀子嘴豆腐心,她还能不知道。虽然当时她是坚决不同意,但结婚的那些哪样离得开她?家里用的,床上铺的,卫生间的洁具,厨房里的餐具,甚至新房里的窗帘都是她给置的呢。那个傻小子,问起什么来也是你看吧,你们看吧,怎么也行。再看看他家钱钱没有,那被子厚得能捂出痱子来,还有那花色,难看的要死。
蓝海把菜一样一样地放在桌子上,对要上来帮忙的蓝妮挥挥手,“你娘俩就看电视唠磕就行,别来添乱!”这两女人就是他的宝,别看在局里人们一口一个蓝局叫得毕恭毕敬,他那一副神情严肃不苟言笑的样子让人有几分敬畏,但在家里,却是为两女人全心全意服务的仆人。这个词不准确,做饭洗衣收拾家,那都他愿意的,也做习惯了。只要他娘俩开开心心,这比他当局长更让他觉得有成就感。
眼下,他很快就要当外公了,而女婿新南呢,更让他满意。人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可他差不多就是他一个儿呢。他也没有儿,新南在他眼前,就跟儿子没有什么区别。那小子也真行,没让他失望过。家里把蓝妮照顾得妥妥贴贴,家外呢,也算是年轻有为啊。进公司这才几个月,就干得风生水起的。厨房里滋滋升腾的雾气中,蓝海腰系围裙不停忙碌,一张微微发胖的脸上全是满足和惬意。
“爸,因为公司里的事我回来迟了,先自罚一杯。”新南端起酒杯一仰而尽,“这一杯,我敬您,爸!”“好,好,没关系嘛,年轻人就得有自己的事业。家里没事,自己人,等一会儿,没有关系的。”他爷俩喝酒的当儿,沈秋艳把一块排骨放到女儿碗里。
“快吃吧,多吃点!”
“嗯,别了,”蓝妮正一口菜吃在嘴里,含混着说,“别了,再吃就成猪了!看看我现在的体型。”
“那怕什么,都快当妈的人了,还体型体型的。”
“妈说得对,你没听说吗,孕妇是世界是很美丽的女人,放心地吃吧!”新南插了一句进来。
“对了,新南,公司那边怎么样了?这一段看你挺忙的。”蓝海,自己抿了一口酒,夹了一块子牛肉放在口里,边嚼边问。
“还好,这个项目做得顺当,估计再有一周就差不多完成了,我们头儿说,我的技术在几个新人里是很强的,前天小陈跟我吃饭时还偷偷跟我说头儿有提拨我的意思,就看这次任务完成得如何了。”新南说这话时是给老丈人说的,眼却不住地看岳母的表情,谁都知道,这个家,她才是说了说算的,所以,每个人对她都有着几分的惧意。
“你也别光顾着工作,妮妮你也多照顾着点,你看她现在正是不想不动弹的时候。说你们搬回来住吧,你们不答应。姑娘有时不想动,连口饭也吃不上。”秋艳依然百般的不放心。
“妈,看你说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蓝妮一看妈妈唠叨就赶紧打断。生怕新南会不高兴。别看他现在爸一个妈一个乐呵呵的,回去后又说你家人是不是瞧不起我啊,你家人把你嫁我是不是百万个不放心啊。借着酒劲,不停地说上半天。唉。新南哪点都好,就是因为当初父母拦她婚事拦得太紧,甚至给过他不少的难看,虽然现在都好好的,可到底是他心里的伤痛。酒一喝多就说这些。看来自己还是得从中间好好周旋,不能再让他们之间再有什么矛盾。
“你妈说得也是啊,让你请假你也不听,还是那一做工作就什么都忘记了,活儿干多少是个完啊。让你们回来住,也不听,你这*一个孩子,要有什么闪失,可怎么得了?”蓝海其实是想让他们回来,他不怕累,再有一两年他就要退休了,工作上也没有什么要争什么的,正常把工作做了就是。现在他就想孩子们地跟前热热闹闹的,可说几次,看他们都不答应。姑娘是个工作狂,忙起来什么都不顾,现在新南也这么忙,怎么放心得下。
“哎呀,爸——,你怎么也变得像我妈似的,新南他照顾得我挺好的,要不能这么白胖白胖的嘛。你看,你看。”蓝妮说着用手捏自己的脸蛋。
“爸,妈,没事的,我一定照顾好妮妮。况且还有那宝贝儿子呢,现在她可是重点超级保护对象呀。”气氛因新南这句略带调皮的话重新放松起来。
夜色渐浓,窗户里是一家人吃饭的热闹场景。窗外,行人渐少,空气里白天热气还未散尽。夏天的味道是越来越浓了啊!
(三)
嗡,嗡,嗡……
新南的手机振动。“谁呀,大半夜的。好的,好的,我马上过去。”他起身穿衣服,看了看表晚十点五十。蓝妮伸手扯住他的衬衫:“公司里又有事啊?别去行不行啊?”“妮,乖啊,公司有急事,我总得去处理呀。处理完我马上回来,你先睡啊。”新南说着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握了握她的手,轻轻地放回被子里,“乖,我走了啊?”蓝妮心疼又无奈地看着老公出去,“那你多穿件衣服啊,夜里冷。”“哦,好,我知道了。”说着话人已到了客厅里。
防盗门“嘭”一声关上了,楼道里响起下楼梯的声音。
楼外下着晰晰沥沥的小雨,路灯也像是困得要瞌睡似的。蓝妮看着赵新南驾着车从小区里出来,向北,他们的公司就在北面的长风路口上,车程也就是二十多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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