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凉
一直记得小时候的课文：秋天来了，天气凉了。一群大雁向南方飞去——
而今，秋天来了，天气也确实凉了，然而，大雁会向南方飞去吗，它们穿着一身厚厚的羽绒服能耐得住南方的高温吗？
天气预报说，南方居然还有四十度左右的高温。地球真的是无可救药的变暖了。真忧心至今仍在火炉中煎熬的南方朋友们，还需要几许时日才能摆脱困境？
我得感谢造物主让我出生在东北，让我在秋天里可以早早享受到应有的凉爽。这样的凉爽在经历酷暑后尤其令人期待乃至泛起感恩的情怀。
关于东北的秋天，我一直有种梦幻般的感觉。似乎时令一到，就又有一扇无形的闸门从天而降，把冷和热决然隔成两个分区。在立秋后的那个清晨，人人都会面带欣喜的走出家门，迎接柔情似水般的秋天莅临。那神情分明是在说：你好啊，秋天！
那种感觉更像是一个庄严的仪式。
人们一改往日的焦虑，面色和悦。整个世界都安静起来，甚至连喋喋不休的汽车喇叭都开始噤声，原本活色生香，一派市井气息的街道像是表演一部默片：人的脚步变得轻盈，车的速度变得缓慢，那些吵吵嚷嚷的鸟虫儿也似乎被眼前的景象震慑到了，躲进角落里反思。
秋天，秋天，你永远都那么恪守约定，翩然而至，令人们的心里充满感激。故乡的人会说：好日子来了，人们好过了。不堪忍受的伏天，终于滚蛋了。
可事情并非至善至美，好运也不会连连，有一利必有一弊。骤然变凉的气温也会带来一系列的不良反应，比如我的眩晕症，比如妻的重感冒。
其实这不该全怪罪秋凉，仅就我们来说，还有从北美奔波而归的鞍马劳顿。
我的眩晕很快有所缓解，可是妻的贵体却迟迟不能康复。
她原本就有严重的老慢支，感冒后每咳嗽起来则惊天动地，连珠炮般难以休止。胸疼胸闷，连走路都变得艰难。由于体质虚弱，寝食不安，体重已经降至五十公斤。为防意外，特意做了胸部CT，所幸只是一般的炎症。
妻是学西医的，她坚信治疗的很佳途径就是挂水。尽管媒体上反复阐述挂水的种种不良后果。
于是，她开始了日复一日的挂水，在家里挂，去医院挂。也好，她的突发状况弄得我也无暇眩晕了。尽管每天早起时，我还是要静坐片刻才能控制住天棚和地板的旋转，可听到她在客厅里的咳嗽声后，就像听到了紧急集合的号令，立刻站起，端水送药，用摇摇晃晃的脚步开启全新的一天。
特别需要说明的是：她有封闭恐惧症。不会睡在寝室里，因为心理上会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乃至有窒息感。所以会坚持常年栖身于客厅的沙发上。还有一点，由于特殊的职业——经常上夜班，她还有严重的失眠症。每天晚上必须要靠电视的声音催眠。我则和她完全相反，睡觉一定要把门窗关得严严实实，不然就会心理不安。不能有灯光，不能有声音。所以，夜晚我们会生活在两种不同的环境里。
原本天高云淡的美好时光，我们却只能在忧心忡忡中度过。某日，我对妻说：我们一定要面对现实，因为我们确实到了年老体弱的阶段。在今后的日子里，可能要迎接各样接踵而来的病痛，要有充分的心理准备。遇到紧急情况，不能心浮气躁，只能从容应对，接受挑战，相互扶持，以沫相濡。
妻白了我一眼，幽幽的说：就你像个急皮猴子似的，有点事儿就沉不气了。
确实，她比我沉稳多了，特有大将风度。上面说的那些话，更像是我对另一个自己的劝解和安慰。感觉我的心理好像一直停留在十八岁，争强好胜，一肚子的不服气。然而一遇到难题又极有挫败感，情绪波动。从某种意义上说，她是我的精神导师。
其实我一直想回国后，特别是秋凉之后，和妻出去游玩的。远的地方不去，至少可以在省内走走。她不愿去风景区，我可以舍弃自己的爱好，陪她逛逛那些极度无趣的商场。只要她能开心。然而现实却是残酷的，就目前的身体状况，似乎一切美好的预想都凉凉了，像一日甚于一日低温。眼下，很现实的做法是，困于一隅，安心静养。
尽管妻的身体还在康复之中，但是她却并不需要我的陪伴。早上我想陪她一起去医院挂点滴，她正言厉色的说：你去能干什么，自己在家好好歇着吧，或者你去找朋友散散心，出去走走。我没事，不用你惦记！
妻过于自重和坚忍，从来不会对任何困难服软。她很热衷的事儿是有困难自己扛，不喜欢倾诉，更不喜欢抱怨。我不知道这算是她的优点还是缺点？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越是刚强的人，也很容易受伤。
其实妻的体质这么差，我是难咎其责的，她的病很大一部分是心病，缘自于对我的担心。近三年，由于我身染恶疾，她耗尽心血，绞尽脑汁的想办法帮我解除病痛。没人知道她在背后经历了怎样的痛苦。每一次风吹草动，她都会寝食难安。我亏欠她的实在是太多太多。
伴随秋凉，很近还听到了一些令人伤感的消息，比如某人病入膏肓，某人丧偶。他们都是我身边非常亲密的朋友。那种难以抗拒的生离死别，是很令人心寒彻骨的。然而，我们却对此束手无策。虽然我们经常会说要看淡人生，参透生死，可真的有那么一天要面对死神，还是难以避免的黯然神伤。忽然想起一句话：人为什么不得不死，水为什么不得不流，苦味之杯啊，为什么不得不饮？
罢了，既然博客是个公用的树洞，倾诉到此为止。相信明天，一定是个阳光灿烂，云淡风轻的日子！
（在过客HW的新浪博客里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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