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虎的故事_睹物思人_海天散文

   2008的春天，我到鄂西神农架林区采风，住在柳溪村一个名叫杨洪德的山民家中。 杨洪德，30多岁，长得又高又大。一见面就乐呵呵地说：“我的名字不好记，就叫我老杨好了。”老杨家养了条黑狗，名字叫赛虎。这条狗看上去很不起眼，耳朵下垂，尾巴常常夹起来，样子也不够凶狠，甚至还有些腼腆。     这年春天雨水特别多，林子里长出了许多奇形怪状的蘑菇。这对于在城市长大的我来说，简直就是美味佳肴了。老杨每采回一种蘑菇，都要赛虎先尝尝。有一次赛虎果真中毒了，卧在地上不停地抽搐，幸亏及时找来了兽医，才保住了它的性命。赛虎从不吃蘑菇，只是为了我这个城里人，才充当了试验品。 赛虎平时很少在家里吃饭，而是，它一饿就到田里捉老鼠。它捉老鼠的方法很独特，先在老鼠洞里撒泡尿，再到另一处洞口守着，出来一个捉一个，动作比猫还灵，尤其是在秋天，老鼠的肉很肥，赛虎常常吃得肚子鼓鼓的。     有一天，林区老金头管的仓库里丢了一包雷管。当时正赶上国庆节维安保稳，林区公安局限期破案，还调来几条警犬，在村里转了三圈，仍是一无所获。很后，还是赛虎没费多大劲就从老金头邻居家房后的山洞里叼出了雷管。老金的邻居并非存心破坏，只不过想炸几条鱼吃吃。其貌不扬的赛虎一下露出了庐山真面目，本村的，外村的，甚至还有跑几十里路来借赛虎的，老杨家也变得门庭若市了。 这年秋天，我因患胃溃疡住进了县医院。出院那天，老杨带着赛虎来接我。赛虎远远地看见我，旋风般地奔过来，双爪搭在我的肩头，用舌头不停地在我脸上舔来舔去，像久别重逢的朋友。 那天没赶上回村的汽车，我们只得步行回村。黄昏时分，我们来到一座山脚下，翻过这架山就到家了。山里的秋天真美，遍地都是黄色，树木的色调也是浓重的。连绵的秋雨淋得树皮变软了，在松针和腐叶铺成的地面上，散出出一种辛辣的气味。赛虎大概饿了，独自钻进林子深自己去觅食。     正走着，突然一只约有二百多公斤的黑熊从一棵树后嗷嗷叫着跑出来。我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惊呆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老杨用力推了我一把，喊：“快，分头跑！”说完转身跑天。天啊！那只黑熊偏偏向我追来，向前一蹿一蹿的，比兔子还敏捷。我不敢回头，脚下像踩了棉花似的，迈不开步子。老杨急了。大喊：“快进林子，围着树转！”我什么也听不见，脑子里一片空白。老杨又返身追来，他拣起一块石头，用力向黑熊抛去，刚好打在熊背上，疼得黑熊嗷嗷直叫，那架式要与老杨拼命。老杨钻进树林，一连绕着树和黑熊兜圈子，一边喊：“前面有护林队，快去喊人！”老杨有高血压，转了没几圈自己也晕了，和黑熊撞了个满怀。黑熊抱住老杨，又抓又舔。赛虎忽然冒出来，不顾一切扑上去，死死咬住了黑熊的前爪不放。黑熊用力一甩，赛虎被甩出七八米远，撞在树上昏了过去。老杨的头皮被掀去一大块，脸上被黑熊舔得血肉糊糊，颧骨露了出来。左眼球被熊爪抠出了眼眶外，耷拉在脸上。老杨只觉得天旋地转，靠在树上才没有倒下去。他瞥见赛虎还在地上蠕动，就拼命呼喊赛虎。赛虎终于睁开了眼睛，看见黑熊和主人正扭作一团，它又一次冲上来，在黑熊的屁股上狠狠咬了几口。黑熊激怒了，一双小眼睛快要迸出来，它恨不能一掌将赛虎拍碎。赛虎左躲右闪，不时回过头来挑逗几下，把黑熊引起向林子深处。老杨终于支持不住倒在地上，又断断续续向前爬了30多米，便昏厥过去。赛虎甩掉了黑熊又返回来，它卧在主人身边，小心翼翼地舔净主人脸上的血，又费了很大的劲，从主人身上撕下一块布，盖在老杨脸上，并不停地用尾巴驱赶那些闻到时血腥味蜂拥而是至的蚊子。当我带着护林队员赶至的时候，我被眼前的场面惊得目瞪口呆，赛虎扑过来拼命地咬我，并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不理睬我，这使我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     老杨被辗转到武汉同济医院作完手术后，便罩上了玻璃罩子。结果还是被感染了，昏迷了三天三夜，烧得直说胡话，梦中还不断地呼喊着赛虎。大夫问我赛虎上谁，我告诉他是一条狗，并把赛虎的故事讲给他们听，他们很受感动，几位护士还落了泪。    老杨的左眼被摘除了，右眼的视力也受波及，险些失明。大夫从他的屁股上取下一块皮植到头上。结果光溜溜地不长头皮。再热的天，他的头皮都冒不出汗，被憋得红红的，那种滋味可想而知。 半年后，我意外地收到大夫的一封信，说他可以为老杨装一只狗眼，让我们赶紧带着赛虎去武汉。那晚，我和老杨挤在一个背窝，整整聊了一夜。赛虎就卧在我们的床前，眯着眼睛，它也一夜没睡。没想到手术非常成功。老杨的狗眼装得好极了，转动自如何。大夫把赛虎牵来了，它静静地卧在主人脚下，它还不习惯地用一只眼看东西。老杨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这条从没有掉过眼泪的汉子，此刻却抱住赛虎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我回城那天，我为赛虎缝了个眼罩。我怕神农架的冬天风大，让赛虎的眼流泪。我没做过针线活，好几次把手扎出了血。第二天老杨和赛虎到车站送我，那天下起了大雪，我们默默地走过了20多里山路。到了车站，赛虎总围着我转圈子，使劲撕咬我的裤褪，从鼻腔里发出嘶嘶哑哑的声音。汽车终于开了，赛虎突然狂叫着，发疯似地奔过来，那声音盖住了风雪和汽车的轰鸣。 回武汉后，我给老杨打了电话，同时也给赛虎聊了几句，我从话话筒里听见赛虎的声音有些呜咽。老杨告诉我，赛虎听了我在电话里的问候后，它流了泪。我想这是真的，赛虎非常善解人意，这正是赛虎不同于其它狗的地方。 作者姓名：吕善终 联系电话：13117125918 电子信箱:lxz0963@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