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恕
随着时间的推移，许多事都如过眼云烟，烟消云散，也有少数印象比较深刻的事时沉时浮，常在眼前闪现，促你反思，催你感悟。
那是一九八八年五月的一天晚上，学校领导在校广播里通知：“紧急通知，紧急通知，请住校的老师马上到会议室集中！紧急通知……”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急忙跑向会议室。
到了会议室，政教处邢主任说：“刚才得到橘农举报，说我们这里有住校学生在傍晚散步时偷摘了他们的橘子，要我们火速帮忙查处，并要每个偷橘学生罚款200元，以示警戒。”
我想，这案子怎么侦破呢？学生偷摘几个橘子不是早就吃了吗？问学生自己，哪个傻瓜会自己承认呢？老师们正在七嘴八舌地献计献策。
有人提议说：“让老师去闻一个个学生的嘴巴，有橘子气味的就是偷橘子的。”我认为此法不当，这只能判断他有吃橘子，但不能就此肯定他有偷橘子，也有可能是他吃了自己掏钱买来的橘子呢。
有人建议说：“对每个住校生进行搜身、查看衣箱。”这办法也不妥，不是说只有公安部门才有资格搜身吗？当教师的能行吗？
我建议：“我们要采用校规攻势，让学生自己主动承认错误。主动承认的从轻发落，被老师查出的从严处理。”
……
很后领导决定“三管齐下”。各位老师被派到各寝室侦查，让每个学生打开自己的衣箱。先让学生自己主动承认，然后再一一查看学生的衣箱，有情况的登记学生姓名，很后到会议室汇报情况。
结果，有八人参与偷橘子，有六人主动承认，有两人被老师查出来，分三伙在不同地点散步时偷摘的。
阿弥陀佛，偷橘子的学生名单中没有我当班主任的这班学生，真是谢天谢地了！但是我任教的另一个班却有一个小钟同学参与，说还有三个橘子在衣箱里，是主动承认错误。这太出我们的意料了。
小钟同学平时表现好，对人有礼貌，学习认真，各门功课优秀。又是学校文学社的社长，作文写得好，是老师的希望，难得的好苗，怎么可能去偷橘呢？这下完了，让他父母知道不被打死才怪呢！他父母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兄弟姐妹一大堆，家庭经济又相当困难，又出了这样的事！这不是雪上加霜吗？我要想办法，这事不能让他父母知道，否则，小钟书读不成，还要受皮肉之苦。
学校为了杀一儆百，决定2名劝退，6名留校察看，小钟是留校察看处分。我觉得处分太重了，据有关老师反映，这几名学生都是初犯，平时表现也是比较好的。不敢主动承认的两位也只是胆小内向的。
我向领导求情，据理力争，要求从轻处理。而且由班主任向本班或只向本班犯错的同学宣读或通知学校对他的处分决定。
后来，领导采纳我的请求，只给每个学生记小过一次，并要求学生写检讨书。也不在全校学生大会上宣读偷橘处罚决定，从而有效地保护了学生脆弱易碎的自尊心。
我又连夜赶到橘农家赔礼道歉，向橘农求情。陈述了几名学生的处境和学校对他们的处分。我把自己的200元当作小钟的罚款给橘农，由于我和橘农平时比较熟悉也比较要好，无论如何也不要我的钱。橘农只是善意地说：“只要你们教育好学生，以后不再来偷摘就好了！”学生脆弱易碎的自尊心保护好了，校邻关系处理好了，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后来，这八位学生都参加了我组建并义务辅导的学校文学社，学习认真刻苦，表现良好，都考上了高一级学校。现在他们都有了正式工作，并且都是本单位的写作高手，很受领导器重。小钟当过乡长镇长、县府秘书，现在调到市里去工作了。这几个和我关系都不错，现在还有来往。我们经常宴会，他们每每提起我为他们求情这事就感谢不叠。
每个人都是在不断犯错误中成长起来的，人不可能一生无错。错误常常是正确的先导，错误常常是很好的老师。犯错误不可怕，只要设法改正就好了。可怕的是犯了错误还坚持错误不想改正。波普说：“错误在所难免，宽恕就是神圣。”为学生求情，宽恕犯错的学生，对教师而言，是举手之劳，小事一桩；对学生而言，是突破难关，大事一件，小事不小。老师一个小小的举动，对学生的影响深远，甚至影响他的一生，改变他的命运。学生犯错时，教师要学会教育，学会宽恕，尽可能地保护他们脆弱易碎的自尊心。学生自会心知肚明，感恩于心，出现奇迹。
（写于2011年8月22日）
注：曾辑录在个人博客新浪“皓月空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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