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一朵浮云

如果能够，我就开一朵浮云，在一些人的视线上。

依托是深邃的湛蓝，摇曳凭洒脱的好风，舒卷随尘世的诗痴酒狂，抬头自有洁白，低头不掩暗灰，安然地绽放一路悲欢，经天空镜鉴，由日月摹印，作不入册的一帧小照，被世人看黄。若有人把这一景临作窗口，把那一瞬读作沧桑，那么他是否察觉得到，尘世中某些慎微的转眸，不经意间暗换了乾坤？

七月里花繁似海，柳茂如烟，几支伶俐的燕影剪断弱水两岸。斑斓的翅膀若已舞不动朴素的生命，再不能从容往返于季节之间，还请别问我山青何处，我的失语，堪堪抵得过风声。我只是开我的宿命，不雹，不雨；我只是腾入碧落的一匹弱水，载不起一丝纠结，只好看许多鸟儿自身边坠如落叶，象一些欲飞不能的枯老希望。

开一朵浮云，必得经过深犁入骨的苦痛，把雨意播于脏腑，再等它们开破心土。于我，阳光和月色并不是攀借，只有拂净心窗上的尘埃，才能放眼到高处，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无华处见七彩，放浪中得庄严。

这样，我的浮云就会在记忆的天空里，思絮般袅然，就象在今生的殿前，向着前生盘旋的一柱篆烟，一圈一圈地绕出情节的玲珑曲折。那么此刻，在柔和的静好里，我的虔诚会凝为碑重，还是会飘作歌轻？

耳边，有钟鼓幽咽如念，一声是缘起的急，一声是缘散的慢，轻叩着天上人间。

不过是一个转身，就把结局辗转成韵脚，附和着世俗的吟唱。从此，此地落花不必相探彼处流水，也了然春秋暗渡。如此，若有了浮云意，当断了身后牵扯，眼前浩廓才会是我的天幕。

你看，雨狂水横，整个夏天都浸在河水里，殷勤地托举起一朵朵过路的云。但我不想涉水过岸，不想被水面映出原来的样子，被水草勾下一丝妄念。如果我还有泪，那么只往心里去流，努力开一朵不雨的浮云，不打搅偶然临水的红尘过客，行路多艰，应该让他们安然地赶路。

因有风雨的拙剥粗蚀，我的舒卷并不优雅；因为理想的盾挡不住心事的矛，我只能裹起破碎，故作飘逸。流离经年，所幸我还能不讳黯淡，守着本色，不曾颠倒过黑白。而后，便有三生尘缘作媒，也只栖我一尺月蓝；便有八千丈烟雨相邀，也只合为夕阳盛装。

或许这样的漂泊，是经天御批的公案，由长风押送万里，将镜花水月的传说流放。那些从指尖到心头的生长，就交与河山吧，无论是蜿成一川逝水，还是蔓作千山青翠，都留给案前寂寞的纸墨去收藏。

今后的时光里，在所有的不可预知里，我就是人间似曾相识的沉默，悄悄越过无数盈盈瞳水，再不惊起一丝涟，再不试图界破一些真实和虚无。若有人感觉了欣然，那是看到了天空的宽容；若有人感觉到惆惋，那是装不下浮云的流浪。只有胸怀有一片天，才能从大千里托来一朵浮云，飘在自己明净的世界里。

而我的浮游，亦无意点缀谁的世界，或许我的无向，正是很好的方向。当我懂得了不以冷暖试脉红尘，也就懂得了不必怨怼万里风霜，懂得了只有感恩，才会让自己拥有图腾，勾勒出信念之炬。那么，就请风再高些吧，让我以无翼之躯来佐证，没有翅膀，也一样可以飞翔。

是的，如果能够，我就开一朵浮云，把今生静静渡过。若我途经了谁的行旅，不小心投下一影，阴暗了一段征程，请一定原谅，原谅我无意的错过。我相信，世间所有的路都指向自己的远方，而每一颗心，也一定是自己路上的起点和终点。

2010/08/04